馬勒百年追憶之旅
林衡哲
我在今年的二月初在台灣病倒了,在美國的很多海外鄉親來電關心我,並為我祈禱,現在我已經重新站起來,並與幾位知心朋友共同組團,到歐洲做了十天的「馬勒百年追憶之旅」,我把這篇報導獻給所有海外關心我的鄉親。
林衡哲 謹識
去年(二○一○年)是馬勒一五○歲生日,正如他所預言,他的時代已經來臨。去年全球各地有一千場以上的馬勒音樂會,他的故鄉捷克的依拉瓦(Jihlava)為他雕塑銅像,並成立馬勒紀念公園,以前捷克人並不認為馬勒是他們的同胞,但是現在終於把他視為捷克之子,並以馬勒為榮。台灣的代表 詹益昌 醫師,本來是華格納迷,也特別飛到克里希特(Kalischt)—馬勒的出生地,聽了他一生最感動的馬勒音樂會。《由赫奈克(Manfed Honeck)指揮馬勒第二交響曲(復活),及男中音湯普生(Thomas Hampson)演唱流浪旅人之歌。》
本來我也想去聽這場音樂會,但因我的馬勒傳尚未完成,沒有心情去共襄盛舉,錯過了馬勒的尋根之旅,與精彩的馬勒音樂會。
但是今年二○一一年五月十八日那天晚上—馬勒逝世100週年,剛好在布拉格的O2 Arena體育館,有一場馬勒第八:千人交響曲的演出,這首曲子馬勒自認是他一生中最偉大的作品,而全球愛好馬勒的樂迷將齊聚一堂,並引頸期盼此一盛會,為了不願意錯過這場歷史性的盛會,由無穹藝術中心的董事長陳秀麗女士以及我主持的望春風文化事業出版社(國內出版馬勒的書最多的出版社)和馬勒樂友協會共同舉辦了這一段豊富難忘的馬勒踏尋之旅,雖然現在國人到捷克及奧國觀光的很多,但是我們這次41 人的馬勒旅遊團,可能是台灣有史以來第一次以音樂家馬勒為主題的旅遊團。
這次的馬勒之旅,是我一生最難忘的旅遊之一,二○○○年也是在陳秀麗的帶領下,我們組成了33人的「蕭泰然遠征莫斯科」之旅,在柴可夫斯基音樂廳聽俄國指揮家Vakhtang Jordania演出蕭泰然的「一九四七序曲」和「鋼琴協奏曲」也是另一次難忘的旅遊高潮。
此次「馬勒百年追憶之旅」,已經在我心目中孕育了二年,加上二○一○年九月,我花了三年時間才完成的馬勒傳出版,更想親自去看他留下來的三個作曲小屋,以及他童年時代的故居,因為他的作品與他生活的環境息息相關,特別是他的第三交響曲,更是把他當時居住的美景,都寫進他的音樂之中,因此去看他的作曲環境,肯定對瞭解他的音樂有幫助。
今年二月初,也許是太忙于馬勒的音樂欣賞會,我突然因中風而病倒在醫院八天。但五月十四日的馬勒之旅吸引力太大了,我出院後拼命做復健,加上主冶醫師的悉心照顧及鼓勵我參加,果然為了「馬勒之旅」我重新站起來了,因此決定勇敢地參加此次千載難逢的「馬勒百年追憶之旅」。
因為擔心我可能無法成行,陳秀麗女士特別邀請她的恩師李鴻禧教授來助陣,李教授不但是馬勒迷,也是幽默大師,更是活的百科全書,因此有他做嚮導,使我們對捷克與維也納世紀末的文化榮景,有全面的瞭解,加上陳秀麗的號召力,馬上就有40多人報名,資深馬勒迷侯平文醫生,召集他的親朋好友,就有十人以上加入。喜歡室內樂,經常在北加州灣區主持音樂欣賞會的黃東昇夫婦,也加入陣容,二位望春風出版社同仁楊正聰、廖幸瑛也來參加,最近才變成馬勒迷的台大教授陳榮銳夫婦也報名了,最難得的是彰化女中畢業的同班同學居然有六位參加,而且事先並沒有連絡,雖然這個旅遊團,是以「馬勒踏尋之旅」為目的,但41人中,真正的馬勒迷並沒超過五、六位,可是經過12天的「馬勒之旅」現在大家都無形中變成了馬勒迷。
我們這個「馬勒百年追憶」旅遊團,五月十四日晚上,26人由台北出發,15人由美國各地分別在前一天飛到維也納機場附近的NH旅館等台灣團,五月十五日清晨抵維也納,維也納的天氣像冬天而且下大雨,但是五月二十五日離開維也納時,已經變成晴朗的夏天,這點正如馬勒的大部份交響曲,第一樂章是灰暗的地獄,最後一個樂章變成歡樂的天堂(第六交響曲例外)。所謂「風雨故人來」,在維也納機場附近的NH旅館與美國來的老友久別重逢,感到特別溫馨。
我們這一團的領航員許家興先生,年紀不到30歲,但已經是捷克與奧國通,而且個性隨和幽默,經驗雖不是很豊富,但很肯學習,在他帶領下,一路風順。
第一天(五月十五日)布爾諾(Brno)黛絲小鎮(Telc)伊赫拉瓦(Jihlava)及布拉格之旅。
我們早上九點出發,約二小時車程抵捷克第二大城市布爾諾,我們此行不祇是馬勒,也包括參觀十個捷、奧二國的世界文化遺產以及建築、美術、文學等重要地標。
第一個參觀行程是現代主義建築之父(Ludwig Mies Vanler Rohe)于1930年所建的圖根哈特別墅,這是歐洲第一個現代建築,2002年已被列入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他曾任包浩斯的校長,是馬勒夫人愛爾瑪第二任丈夫葛羅佩斯的接班人,後來到美國芝加哥成為建築大師,他的簡潔風格對20世紀建築產生重大的影響,可惜目前正花六百萬美金在整修,明年初才會完工,早知如此,我們應該去參訪捷克音樂三傑之一楊納傑克(Leog Janacek)的紀念館,因為他也是出生在布爾諾。
接著再開90分鐘,抵達另外一個世界文化遺產—黛絲小鎮,此小鎮人口祇有6000人,由三個湖泊環抱而成,以14世紀建造的歌德式建築巴洛克式及文藝復興建築均完整保存下來而出名。
馬勒的童年故鄉—伊拉瓦(Jihlava)
由黛絲小鎮走30多公里,就到了馬勒童年的故鄉伊拉瓦,馬勒在一八六○年七月七日出生于波西米亞的鄉下,克里希特(Kalischt),當時人口不到600人,不到四個月就搬到40公里外的摩拉維亞第二大城伊格勞Iglau也就是現在的伊拉瓦Jihlava),當時人口約二萬人,這是以德語為主的交通樞紐中心,在馬勒時代,商旅、軍旅就絡繹不絕,因此馬勒可說是出生于波希米亞境內的德語族。除了十一歲時短暫離開此地,到布拉格親戚家寄居外,十五歲前的馬勒,所有童年的記憶都與此城有關。這是他真實的故鄉,伊格勞是啟發馬勒天才的發源地,這裡的音樂環境提供馬勒必需的音樂營養,這城市不但有歌劇院,音樂傳統豊富的天主教堂,以及重要軍營駐紮之地,他家不時可以聽到軍隊的喇叭聲,馬勒三歲時,父親給他生平第一個樂器—手風琴當生日禮物,不久他就用手風琴演奏很多民謠、進行曲以及軍營傳來的號角聲,日後他把這些都放進他的交響曲中。
馬勒父親在伊格勞開了一家小釀酒廠兼營雜貨店,現在這個馬勒渡過童年的透天厝共四樓,一樓已經改為馬勒咖啡館(Mahler Café),我們一行41人都在這裡,喝了一杯陳秀麗請客的咖啡,其中以侯平文最感動,他做了將近50年的馬勒迷,終於看到馬勒成長地的盧山真面目,而二到四樓改建為文物頗為豊富的馬勒博物館,今年是馬勒百週年逝世紀念,因此圖片特別多,連他祖父母及外祖父母的照片都有,馬勒四歲時,外祖父送他的破舊鋼琴依然被保存著。去年馬勒150歲生日時,依拉瓦市政府,特別為馬勒作全身雕像,並建了「馬勒紀念公園」,顯然捷克人終於把馬勒當作自己人,我們在這裡照了團體照,才懷著依依不捨的心情,離開馬勒的故鄉。一八八九年父母雙亡後,馬勒才真正離開這裡,不再回來了。
離開伊拉瓦約二小時車程,才抵布拉格的瑪里歐飯店(Marriott Hotel)享受五星級的服務,結束第一天的行程。
第二天(五月十六日)多元布拉格文化之旅
早上展開古城之旅,遊覽歷時六百多年才完工,捷克最大的哥德式建築—聖維托大教堂,確實壯觀非凡,而最令人激賞的是捷克國寶級大師—慕夏的新藝術風格的彩繪玻璃,李鴻禧教授特別介紹慕夏的生平與作品,使我們獲益良多。午餐我們坐登山纜車,去綜覽全城美國前總統克林頓都大力推薦的美食餐廳,果然名不虛傳,不但享受美食也享受美景。
下午乘伏爾塔瓦河遊船,捷克民族音樂之父史麥塔納,以一曲「我的祖國」,讓捷克人的母親之河,伏爾塔瓦河聞名於世,正如約翰.史特拉斯讓維也納的藍色多腦河聞名於世,馬勒非常尊敬史麥塔納,他在維也納歌劇院十年期間,演出史麥塔納的歌劇「達利博」20次,被「出賣的新娘」11次,並經常在美國大都會歌劇院首演史麥塔納的歌劇。史麥塔納博物館就在「伏爾塔瓦河」旁邊,是文藝復興式的華美建築,十年前與台灣歌劇先驅曾道雄曾來此一遊,他的八部歌劇的主題,一按鈕就出來了,印象深刻,此次重遊,內部的裝飾似乎已經商業化一點,外面有他巨大的銅像栩栩如生,守護著這條捷克的母親之河。他曾經提拔了德弗札克,也影響了馬勒的作品。
在伏爾塔瓦河畔,我們還看到了一棟造型奇特的會跳舞的房子,這是建築大師法蘭克‧蓋瑞(Frank‧Gehry)的作品。他以西班牙的古根海默美術館與洛杉機的迪斯奈音樂廳而出名。
晚上欣賞捷克特有的黑光劇,但是並不精彩,我們似乎應該安排到馬勒25歲時曾指揮過一年的布拉格艾斯特劇院聽歌劇才對。
第三天(五月十七日)參觀德弗札克博物館及慕夏美術館
上午參觀了城郊的布拉格高堡區,據說此地是捷克普斯米榭立德第一王朝開國之地,在這捷克建國公園碰到很多小學、中學生來此接受活生生的歷史教育,歷史經驗有點像捷克的台灣,似乎也應該要有這樣的歷史公園。在這裡遠望布拉格及伏爾塔瓦河,特別的美,史麥塔納的音樂在這裡聽,特別有味道。我們也在此附近參觀德弗札克之墓,以及1968年第一位在歐洲灌馬勒交響曲全套的捷克指揮大師庫布里克之墓。
下午參觀了捷克國民樂派大作曲家德佛札克博物館,這裡雖不是他的出生地,但有他使用過的書桌、鋼琴、中提琴和親筆樂譜,他在美國紐約三年中,寫下他一生最偉大的二部作品:新世界交響曲和大提琴協奏曲。馬勒也在紐約待了最後四年(每年三到四個月),這段時期寫下的「大地之歌」及「第九交響曲」及未完成第十交響曲都在歐洲托布拉赫(Toblack)完成,因此都沒有美國的味道,不像德弗札克把黑人靈歌及印地安民謠都放進他的新世界交響曲。
這天下午我們在捷克人的心靈之橋—查理士橋(由英明的查理士四世在13世紀所建),看了不少民俗表演,並有一位小提琴家在賣他的CD,我向他點唱了柴可夫斯基及貝多芬小提琴協奏曲。他馬上拉出主題給我們聽,令人佩服,從這點小事,就可看出捷克文化水準之高。
在查理士大橋上我們居然不期而遇來自台中地區的由捷克達人高嵩明率領的旅遊團。其中有三位上週才在賴和基金會來聽我的「馬勒音樂欣賞會」,還有彰化精神科名醫吳澄第與我們這一團侯平文醫師及楊正聰是高醫同學,他鄉遇故知,人生一樂也,我們相約明天一起聽馬勒第八,想不到他們也是為馬勒而來,台灣人的馬勒熱可能亞洲第一。
第四天(五月十八日)在捷克布拉格聆賞馬勒第八(千人交響曲)
早上到布拉格近郊最著名的塔拉小鎮(Kutna Hora),又是一個1995年被列入聯合國人類文化遺產的城市,中世紀最重要的產銀重鎮,當時神聖羅馬帝國的銀幣都在此鑄造,此地最出名的是礦工守護神的聖巴巴拉大教堂,以及用骨頭化為裝飾品的人骨教堂。
今天剛好是馬勒逝世一百週年(因為他在一九一一年五月十八日風雨交加之夜去世),因此大家一齊來馬勒的祖國捷克來聽馬勒第八,特別有歷史的意義,此曲對我並不陌生,這是我第三次來歐洲聽馬勒第八,每一次都是心靈的震撼,一九九九年在柏林愛樂廳聽海汀克指揮柏林愛樂馬勒第八的演出,剛好台灣發生了921大地震,但我在柏林感受的卻是心靈的大地震,2002年楊文信邀請我去慕尼黑聽馬澤爾的告別演出馬勒第八,我感動得掉下眼淚,這是馬勒奉獻給整個國家的禮物(A Gift to the nation),同時也獻給他心目中的永恆女性—夫人愛爾瑪,難怪愛爾瑪雖然有外遇,但馬勒去世後,卻更懷念馬勒,半世紀後歸葬格林欽墓園與馬勒同在。
此曲是作為人與藝術家的馬勒,音樂潛力的最高成就,而1910年9月12日 馬勒首演此曲更是他一生最重大的歷史性勝利,演完後全體聽眾才爆發出史無前例的起立鼓掌30分鐘,可說是二十世紀音樂史上最成功的首演當天,德國文豪湯瑪斯曼告訴妻子:「今晚我生平第一次遇到一位真正的偉人」。
當年馬勒首演第八時,慕尼黑幾乎成了「馬勒城」,歐洲知名的文化界人士,祇要跟馬勒有點關係的,差不多都到齊了。今天捷克的布拉格也成為「馬勒城」,來自全球各地的馬勒迷,約一萬人(比馬勒首演的3200人還多3倍)齊聚在布拉格的O2 Arena 體育館聆賞馬勒第八的演出,第66屆這是「布拉格春天國際音樂節」的壓軸演出,由指揮大師艾森巴哈指揮捷克愛樂管絃樂團和北德廣播交響樂團合作演出,合唱團約500人以捷克人為主,3位女高音2位女低音以及男高、中、低各一位都是一時之選,唯一來自東方的是女低音藤村實穗子(Mihoko Fujimura)。艾森巴哈這場歷史性的演出,駕輕就熟,中規中矩,全場控制得宜,樂團、合唱團及獨唱的演出也在水準之上,90分鐘奏畢,聽眾起立鼓掌10分鐘,也許因為在體育館演出,音響效果不好,大家都感受不到馬勒當年引起的心靈的震撼,我個人也沒有前二次來歐洲聽那麼感動,但是「獨樂樂不如與眾樂樂」,除了侯平文、李鴻禧與我之外,其他團員都是第一次欣賞馬勒第八,他們似乎都比我們三位感動。在聽眾中東方人以來自台灣的50位最多,音樂會後碰到捷克電台訪問李鴻禧教授與我,聽眾中祇有我們這一團穿了馬勒T shirt 在TV上顯現出來,似乎頗為搶眼,捷克電台訪問我時,我說:「我們一行人千里迢迢來此欣賞馬勒第八,是來向這位傑出的捷克音樂之子致敬,並欣賞他留下來的音樂遺產及捷克的優秀文化,今年十月十日我們知名指揮家呂紹嘉也將在台灣演出馬勒第八,希望你們也來台灣欣賞馬勒的演出及台灣文化。」
第五天(五月十九日)歐洲最美的中世紀小鎮庫倫洛夫(Krumlov)
在Marriott旅館吃早餐時,我的室友楊正聰看到舊金山交響樂團指揮湯瑪斯(Michael Tilson Thomas簡稱MTT),他是伯恩斯坦去世後,最瞭解馬勒的猶太指揮家,最近才灌完了馬勒全套,據說音響效果特別好,我在1972年聽過,他指揮波士頓交響樂團,2005年在南加州聽過他指揮馬勒第九,於是我主動過去與他談話,與他聊了約七、八分鐘,原來他是帶舊金山交響樂來捷克史麥塔納音樂廳演出馬勒的復活,可惜那時我們已經離開布拉格,我告訴他:「我常常在馬勒紀錄片看到他,希望將來有一天,他有機會來台灣演出馬勒交響曲,我也告訴他今年除夕夜台灣也有專長馬勒的指揮家呂紹嘉也要演出馬勒復活,最後我把一套蕭泰然三首協奏曲及1947序曲在蘇聯灌的CD送給他,我向他介紹說蕭泰然是台灣的浪漫派作曲家,希望有一天透過灣區同鄉的努力,舊金山交響樂團也能演出蕭泰然的作品,最後與他合照並交換名片,結束一段愉快的邂逅。
今天的重點是遊歐洲公認風景最美的中世紀小鎮庫倫洛夫,在捷克境內,又是一個文化遺產的重鎮,伏爾瓦塔河所環繞的古城,周圍林木蓊鬱、如詩如畫,黃昏時天上的雲彩千變萬化,晚餐時大家化裝成中古世紀的貴族淑女別有一番風味。
對我個人而言,來此最大的收穫是認識了世紀末維也納年輕早逝的天才畫家,席勒(Egon Schiele1890-1918)他曾經是克里姆的大第子,後來成為表現主義的大師,他媽媽是庫倫洛夫人,因此他常來此渡假,並繪了不少此地的城堡,是經典的唯美之作,令人耳目一新。參觀席勒美術館時,因為有同行的頗懂繪畫的丁貞婉女士的介紹,才知道這位畫家是「線條」方面的大師,與克里姆的畫風完全不同,可惜28歲就因西班牙流行感冒而英年早逝,否則他的成就會更大。
第六天(五月二十日)人間仙境的馬勒第一個作曲小屋
從庫倫諾夫到莫札特故鄉薩爾茲堡南方的薩爾茲卡默古特湖區(Salzkammergut)約2個半小時車程,我們已經在奧地利的國境,到處是美麗的湖泊與鹽礦,原來莫札特的故鄉是以產鹽出名,但現在卻因為莫札特和真善美電影而出名。而馬勒的第一個作曲小屋(1893-1896)距離薩爾茲堡約50公里,從1893年起,他每年夏天會來史坦巴赫(Steinbach)的亞特湖區避暑並從事創作,並租下當地旅館(Fottinger 目前仍存在)五間,1894年馬勒第二次來史坦巴赫渡假時,才在亞特湖邊建了生平第一間作曲小屋。他每天在此工作室從早上六點工作到下午一、二點,甚至偶而晚上也會來。
馬勒第一次到史塔巴赫,最重要的工作便是把他的第一交響曲,由「交響詩」改編成「交響曲」,然後在1894年7月25日 在此完成第二交響曲(復活),最後在1896年夏天在此完成他一生最長的第三交響曲。1896年夏馬勒弟子華爾德首次來史坦巴赫找馬勒時,對馬勒說:「這裡風景美極了!」馬勒說:「您不必再看這裡的景色,我已經把它們寫進我的交響曲裡了。」我們一行人來到這裡,這裡真的是人間仙境,他住過的旅館依然存在,亞特湖的水像純藍的天空,我們剛好碰到了國際馬勒協會派來的管理員給我們開門進去參觀,我們看到了馬勒創作他重要的二首交響曲的小屋,內心的感觸良多,才知道馬勒的作品確實與他生活的環境息息相關,以後再聽馬勒第三,肯定會回憶起史坦巴赫的湖光山色,我們照了團體照之後,再依依不捨地離開這個人間仙境。
下午我們乘渡輪遊聖洛夫岡湖,使我們想起台灣的日月潭,然後再去薩爾茲堡參觀莫札特故居及電影真善美中的景點,這是我第三次來此地,而且三次都住在同一家旅館 Radisson Hotel,因此特別有賓至如歸之感。
第七天(五月二十一日)哈萊恩鹽礦(Hallein)和奧國渡假聖地克拉根福(Klagenfurt)
上午我們來一趟鹽礦之旅,親身體驗深入地心的滋味,換上礦工服裝,兩段溜滑梯體驗古代礦工進入地底的快感。中午在招待親切的台菜館飽食一頓後,約3個小時才抵達奧國東南方素有湖濱蒙地卡羅之稱的渡假勝地—克拉根福,當年至少有五位作曲家—布拉姆斯、馬勒、沃爾夫、魏本及貝爾格等人來此尋找靈感,並寫下不朽的創作,這裡的夜景特別美,因此晚上大家在湖邊閒聊及照像,我們來此最大目的是明天要去附近麥爾尼格參觀馬勒的第二個作曲小屋,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夏日作曲天堂。
第八天(五月二十二日)參觀華特湖(Wörthersee)上麥爾尼格作曲小屋
在馬勒一生的三間作曲小屋中,無疑以麥爾尼格這間小屋,在馬勒的創作生涯扮演最重要的角色,因為他在此整整住了七年,創作了第4-8五首交響曲,而且建了一座豪華別墅,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黃金時代。
本來我們的湖邊旅館距離馬勒的作曲小屋才5公里,車程15分,但因為自行車比賽,這是奧國人的全民運動老中青甚至小嬰兒都出來了,好不熱鬧,道路全都讓給自行車族,因此我們花了50分繞道而行,再花50分爬山路,我們千辛萬苦才抵達了馬勒的第二個作曲小屋,裡面收藏的東西比較豊富,經典的CD也收藏不少,有專職的管理員,當他知道我們在布拉格聽馬勒第八,他特別放索爾第指揮的馬勒第八給我們欣賞,馬勒1906在此創作他的第八,因此在這間小屋聽馬勒第八感觸特別深刻,我因為花了三年時間寫「馬勒傳」,今天大家都把我當作馬勒的替身,爭相與我合照,我的多年的苦心似乎一下子獲得補償,到此地一遊是我多年的夢想,現在總算美夢成真,50年馬勒迷的侯平文也是首度來此朝聖,感觸良深,這裡離他美侖美奐的湖邊別墅約有700公尺,建在小山坡上,一九○二年七月馬勒與愛爾瑪結婚後,首度一起來這裡,每天清晨六點,他們手牽著手一起來此小屋,馬勒創作他第五的第四、五樂章,愛爾瑪負責抄譜,那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刻,他活在天堂、愛情與創作,完全被世界所遺忘,但在人生最幸福的時刻,1904年夏天他在此完成了他預感未來人生悲劇的第六交響曲「悲劇」,接著他又恢復對人生的樂觀態度,1905年在此完成第七交響曲《夜之歌》,1906年完成第八交響曲(千人),他幾乎每年都創作一首90分鐘規模龐大的交響曲,他的創作力令人驚奇。
我們一起合拍團體照,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馬勒的創作聖地,此行最可惜的是沒有時間去看他住過六年的華特湖旁的麥爾尼格別墅,那是音樂家住過的最美的房子之一,馬勒在這裡渡過他最幸福的黃金時代。
下午我們由克拉根福直奔維也納,在車上侯平文講解馬勒第四,他深入淺出,並把他當年獲得精神分析執照的文章「馬勒第四交響曲解析」分給大家,這首曲子是馬勒最平易近人最樂觀的曲子,是很好的入門曲子,他還特別介紹捷克之光的次女高音柯茲娜(Magdalena Kozena),他很欣賞她對馬勒音樂的詮釋,我也在車上播放當代最富魅力的年輕指揮家杜拉美(Gustavo Dudamel)在他28歲時指揮馬勒28歲時創作的第一交響曲,此曲是馬勒三段失戀經驗催生的曲子,也是最平易近人的一首,接著由資深樂迷的黃東昇講「欣賞室內樂的藝術」。最後快到維也納時,由對歌劇頗有研究的蘇泰榮老師給我們講解今晚我們要去維也納歌劇院聽的捷克作曲大師楊納傑克的「顏如花」歌劇的內容,他準備得很充分。因為車上節目豐富,好像很快就抵達維也納。
維也納歌劇院是歐洲三大著名的歌劇院之一,馬勒在此任指揮時,創造十年歌劇院的黃金時代(1897-1907),雖然當年因反猶風潮,他被迫離開轉往美國紐約開闢新天地,但現在維也納人似乎非常懷念他,他們特別設立馬勒紀念廳(反而卡拉揚和貝姆這二位大師都沒有),裡邊有他用過的鋼琴、一幅大畫像及300多張完整的人生照片,可謂美不勝收。十年前我雖來過這裡欣賞理查‧史特勞斯的歌劇:Electra,我因沒有事先做功課因此看不大懂,但是今天欣賞楊納傑克與劇作家布拉蘇娃(Gabriela Preissova 1862-1946)合作的顏如花(Jenufa)歌劇,因為有蘇老師的解說,加上座位上有英文字幕可看,而且坐在第六排的位置,舞台與指揮看得清清楚楚,在一流的歌劇院,一流的樂團、一流的卡司,確實是人生的一大享受,而且發現楊納傑克這部歌劇雖然沒有特別美的詠嘆調,但劇情刻劃深刻,音樂旋律自然流暢,難怪會成為最具國際能見度的捷克歌劇。這晚睡在歌劇院對面設備新穎的五星級Le Meridien旅館,似乎睡得特別甜蜜。
第九天(五月二十三日):馬勒足跡之旅
今天我們一行41人專車進行馬勒足跡之旅,第一個目標是馬勒安息之地—格林欽墓園(Grinzing),馬勒的音樂教父貝多芬也經常在此散步,因此我們先經過貝多芬創作英雄與田園交響曲的紀念館,並漫步貝多芬小徑,那裡有他栩栩如生的銅像,我們在那裡合照後,就去馬勒的墓地,現已成為知名的景點,吸引世界各地的馬勒迷,果然抵達馬勒之墓時,遇到一對日本夫婦是馬勒迷,太太是鋼琴家,他們碰到這麼大的台灣團來此朝拜,嚇了一跳,並代表日本感激我們台灣對他們震災的幫忙,他說今年日本有不少馬勒的演出,歡迎我們去日本聽,我回答他說:今年台灣也有不少馬勒音樂會,因此不必再出國聽馬勒了。
1911年5月18日馬勒在他的精神故鄉維也納去世,他活了50歲又46個禮拜。大概是那個時代歐洲人的平均壽命,他追求美的人生終於落幕了,依照他的囑咐,他下葬格林欽墓園,與大女兒瑪麗亞長伴。半世紀後夫人愛爾瑪在紐約去世,也回來維也納格林欽墓園,在馬勒墓附近,他們二人在死後又團圓了。
墓碑依其所願,只簡單刻著「古斯塔夫.馬勒(Gustav Mahler)。因為他說:「那些來看我的人知道我是誰,其他人就不需要知道了。」此墓碑由著名的建築大師賀夫曼(Joseph Hoffman)所設計,NSO前指揮簡文彬,在維也納求學時,有一天來此朝拜,才默默對馬勒發誓:「總有一天希望在台灣做到馬勒全集的演出。」他的夢想,在14年後2004-2005音樂季中以十八場馬勒音樂會,讓馬勒的時代在台灣降臨,並讓NSO脫胎換骨,成為亞洲第一流的交響樂團。
我們這些馬勒迷雖然沒有簡文彬那麼感動,但看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人來給他獻花,再加上去年與今年全球有1000場音樂在紀念他,似乎他死後並不寂寞,NSO的新任指揮呂紹嘉也是馬勒知音,今年他將演出所有馬勒的重要作品,去年他以馬勒第五開始樂季,甚至遠征中國廣州演出馬勒第五,讓他們驚艷台灣樂團水準之高。
我們在此停留一個多小時,照完團體照後,再去參觀他在維也納市區的十年居所,以及1902年3月9日 他與愛爾瑪結婚的頗為壯觀的卡爾教堂,再下來是參觀他指揮維也納愛樂的樂友協會音樂廳,每年維也納新年音樂會就在此舉行,至於他創造十年維也納文藝復興的重心—維也納歌劇已在昨天進去過了。同時也在這裡結束了馬勒的尋根之旅。
第十天(五月二十四日)皇宮與美術館之旅
早上參觀了奧匈帝國巔峰時期女皇瑪麗亞,泰瑞莎所修建完成的夏宮—熊布朗宮,因為她對音樂的愛好,使維也納變成舉世聞名的音樂之都,並開創西方音樂文化的第一個黃金時代,海頓、莫札特、貝多芬、舒伯特、布拉姆斯等音樂家齊聚在維也納,發揮他們的才華。
下午參觀馬勒經常去散步的貝爾蒂維宮,又稱美景宮,當時愛爾瑪初戀情人克林姆(Klimt)在畫壇的地位,猶如馬勒在樂壇的地位,他們共同創造了維也納文化的黃金時代,他在1908年創作的『黃金之吻』是此館的鎮館之寶,親眼看到真跡,果然感覺上不同凡響,也看到了不少愛爾瑪父親與戀人科克斯卡(Kokoschka)的精彩畫作,天才畫家席勒作品也不少,此次旅遊我們在繪畫上的收獲並不下於音樂。
最後一個晚上,由台灣奧地利藝術文化協會理事長曾乾一先生,他不但以祖傳的針灸聞名於維也納,據說卡拉揚及奧國總理都曾是他的病人。他學聲樂出身,在維也納也兼做歌劇院的聲樂教練,因為今天維也納平民歌劇院,擔任雷哈(Franz Lehar 1870-1948)最著名的歌劇「風流寡婦」的女主角,曾經是他的學生,因此他拿到四張招待票,邀請我與蘇老師及蔡美津女士去欣賞。雷哈雖然出身匈牙利,但他在二十世紀維也納喜歌劇的地位猶如十九世紀的小約翰史特勞斯。這部他1905年創作的「風流寡婦」(The Merry Widow),給他帶來了世界性的聲名與財富,而且成為維也納人百年來百聽不厭的曲目,馬勒夫婦生前也常來聽此歌劇,今天坐在維也納平民歌劇院最好的位置上,欣賞原汁原味的「風流寡婦」,確實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也是我一生聽過的最好的喜歌劇。曾乾一不愧是名師出高手,他的女弟子確實唱作俱佳,而且平易近人,不但音樂會後與她恩師合照,也與我們三人合照,這次的「馬勒百年追憶之旅」劃下了完美的句點,留下人生中永恆美好的回憶。
(二○一一年六月十二日完稿于台北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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