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23日 星期五

【再續】第十章 指揮教父˙維也納樂界黃金十年


【再續】第十章  指揮教父˙維也納樂界黃金十年


18971907


 

大忙人:維也納歌劇院最後


 


19061907年中馬勒過的是令人頭暈目眩和喘不過氣的忙碌生活年所做的事之多,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彷彿一部用快格播放的生活影片,也就是用無窮精力進行高速勤奮工作的藝術家,這就是馬勒給人的印象。


 


1906年剛好是莫札特一百五十周紀念,馬勒繼續他在190512月從《唐喬凡尼》開始進行的莫札特系列,1906129演出《後宮逃》,也是由親密戰友羅勒負責舞台設計227他在1897年維也納劇院的首演劇目《羅安格林》又推出由羅設計舞台的新版本。31離開維也納,到阿姆斯特丹演出他的第五悲嘆之歌及亡兒之歌,並要求增加預演時間他告訴好友孟格伯:「我的第五是很難、很難的作品。」另一方面他也告訴愛爾瑪:「孟格伯是可以信任的人,我在此地有真正的朋友。」


 


天之後,馬勒回到維也納領導《費加洛婚禮》的準備工作,1906330梅斯擔綱演出,非常成功。月更是馬勒忙碌的月,他先去格拉茲,理查史特勞斯之邀,作為史氏指揮的《莎樂美》世紀首演見證人馬勒看完後非常感動,認為是史氏的傳世之作,可惜他想在維也納歌劇院演出,被上頭的禁止


 


接著527在全德音樂家協會的音樂節中,他指揮他的第六交響曲《悲劇》首演,預演一週,演出結果反應不錯。時參加預演湯瑪斯曼的妻舅、廿三歲的指揮家普林斯漢說:「馬勒非常重視整個樂團達到清晰的效果。」史特勞斯也在場,他說:「這部作品有一小部似乎有樂器安排過多的感覺。」馬勒非常重視史特勞斯的意見,他告訴傳記作家史佩克:「史特勞斯只預演少數幾次,就獲得良好的效果而我的第六確實是個難題,可能需要經過一代的努力去吸收和消化我的第一到第五,然後他們才能理解我的第六。」


 


首演之後他返回維也納,61莫札特系列又演出《魔笛》,也是由羅設計舞台,演出歌星都是他的愛將,因此給聽眾留下深刻的印象。在這一樂季,他推出五部莫札特的歌劇包括《女人皆如此》自己慶生。如此忙碌工作之後,馬勒本該去渡一個逍遙自在的暑假,可他到麥爾尼格時,被書桌上放著一首出自世妃的拉丁文頌歌《創造的聖靈降臨吧》所感動,彷彿上帝在逼迫他創作愛爾瑪回憶當時的情形說:「這個夏天他像超人般工作,經常我彈奏他的新作品,精神煥發、興高采烈遺憾的是他不得不中斷工作,受邀去薩爾斯堡指揮《費加洛婚禮》,這是莫札特一百五十周年音樂節的節目之一。」


 


皇帝頒令由馬勒領導的宮廷歌劇院紀念莫札特的特別演出,《新自由報》的樂評家康果德在二十年之後回憶:「這場費加洛可說是完美的演出:迷人的風采、輕盈飄逸的中間色調,配合得天衣無縫,看過這場演出者終身難忘馬勒也顯得非常高與,從他的上衣口袋露出一本破舊的小書――歌德的《浮士德》。」從薩爾斯堡回麥爾尼格,他又埋頭創作第八的第二部分:浮士德的最後一幕


 


9月底馬勒返回維也納履行音樂總監的任務,10月初,演出加艾朗格Camille Erlanger的歌劇《波蘭猶太人》,不幸票房失利。他不得不做些妥協,暫時放棄一些計劃中的新節目,例如傑姆林斯基的歌劇和馬克斯˙馮˙西林格斯的新歌劇,加上一些花費不多的叫座劇。


 


同時10月他又趕往柏林出席柏林愛樂的一場音樂會,由弗德演出他的第六交響曲隨後到布列斯勞指揮他的第三交響曲,11月在慕尼黑指揮第六交響曲。


 


聖誕節回到維也納,這次他演出平易近人的《塞爾維亞理髮師》,使用的是庫存的舊景,獲得票房上的成功。但他的上司卻把票房成功於花腔女高音柯慈的出色演出,而非馬勒的指揮有方。


   


債台高築:歌劇院經營陷危機


 


1907年是馬勒一最倒霉的一年接二連三的惡運,最後使他決離開他愛恨交集的維也納,向新大陸追事業的第二春。


 


19071月他請假法蘭克福和柏林指揮他的第四和第三交響曲,那時他寫信給愛爾瑪:「此地(指法蘭克福)所有報紙都在報導我要辭職的事情難道因為我再度請長假,又引起另一波的攻擊媒體說我讓歌劇院債台高築,因此不得不走。」


 


歌劇院發生危機已有一段時間,開支增加是事實大部分出在羅勒的舞台設計費用,而票房減少也是事實,因此馬勒的敵人開始猛烈攻擊他本人或他的弟子華爾德。事實上真正的原因是反猶太主義,因為他和華爾德都是猶太人。分離派作家巴爾19061月在他的日記寫道:「馬勒再度受到追殺,為什麼他們那麼恨他?當然他們也恨克他們對所有忠於自己的人都懷恨,他們不能忍受那些有強烈自我意志的人。」


 


一向支持馬勒的孟特努沃親王,與馬勒的關係也受到影響,因為親王與羅勒因費問題引起爭執時,馬勒仍然站在羅勒這邊這點讓歌劇院管理人更有理由指責馬勒,說他經常到外地指揮自己的作品,而不專心照顧維也納歌劇院。


 


馬勒是基於誠信原則,才堅定站在羅勒這一邊,他倆畢竟是志同道合的戰友。不過馬勒也明白,他們的敵人這次緊咬不放的這兩個問題,多少幾分道理在。他的作品這幾年開始在歐洲打開知名度,因此各地要求他前往指揮自己樂曲的邀約不斷,他當然樂於從命,因為他一直不放心把自己的心血結晶交給別的指揮家,唯一的例外可能是孟格伯和華爾德所以說他在維也維的時間愈來愈少,確是不爭的事實。


 


190724馬勒又一次精彩地演出《女武神》,蕭德是女主角,這次馬勒和羅勒又一次創造華格納歌劇的藝術奇蹟拜魯特在半世紀後,才敢做這藝術的演出方式


 


1907318馬勒羅勒合作演出的《伊菲傑妮在奧利德》,女主角莉莉萊曼說:「這次演出是馬勒與羅勒創作的高峰。」馬勒本人也說:「我相信,它是羅勒和我至今所做的最出色的創作。」


 


這部魯克歌劇的名演,是「雙勒」最後一次合作後第二天,馬勒離開維也納,到羅馬、布爾諾Brno和聖彼得指揮自己的作品他在義大利指揮他的第五交響曲時,一向敵視他的《德意志日報》攻擊他:「總監馬勒到處旅行指揮自己的作品,以獲取大的額外收入,卻讓宮廷歌劇院逐漸荒廢與敗壞,實在太過分了。」


 


馬勒再度面臨輕重取捨的抉擇關頭,不消說他再怎樣都要以畢生的理想為重。他也到了知所進退的時候,事情的發展已相當明顯,維也納對這位音樂總監已失去新鮮感,他也不想再做任何抗辯1907331馬勒終於向孟特努沃提出辭呈,他知道只要他堅持下去,他還是可以在原位,但他已不想再做任何堅持他希望有一天,維也納人將會懷念他為維也納歌劇院所做的一切


 


當時他告訴弟子華爾德:「你看,他們把椅子的腳搖動一下,要我坐不穩如果我要坐穩,只要往後靠,緊緊在位子上,他們也難不倒我但我不想再反抗了,就讓椅子倒下吧我下台就是了。」找馬勒接班人的事並不順利,孟特努沃要馬勒重新考慮不要辭職。65馬勒已決定與紐約大都會歌劇院簽約,因此在接受媒體訪問時說:「有人說我是被陰謀拉下台的下台絕不是被迫,是自願,因為我希望獲得完全的獨立而且我也開始解歌劇院這個舞台不可能永遠完美,世上沒有一間劇院可以保證每一場演出都是完美的,這就是我離開的理由,因為我老想達到不可能到的理想。」


 


他否認因為歌劇院虧損太大,以致被迫離開數天後他寫信給知友伯林納:「我離開是因為不能忍受那些賤人的侮辱。」810,孟特努沃告訴馬勒新總監的人選終於定,柏林來的溫加特納Felix Weingartner將從190811起接任這個各方覬覦的要職馬勒於1897年的國際巡演途中,曾專程赴柏林出席這位後起之秀的一場音樂會。


 


皇帝對這位卸任音樂總監也很大方為補償他的提前解約去職,除了付給他一筆兩萬克朗的補償金,每年給他一萬四千克朗的退休俸;而他去世後,愛爾瑪還能請領等同於樞密大臣遺孀的年金。最後孟特努沃寫信馬勒:「跟孔萊德的事,現在可以公諸於世了。」孔萊德1903年開始擔任紐約大都會歌劇院經理,他慧眼識英雄,年前就一直在運作向馬勒挖角,終於65在柏林正式簽約


 


孔萊德原希望和馬勒簽四年合約,但馬勒不放心和一他沒見過的歌劇院簽下這麼長期的契約,因此雙方最後決定只簽第一年四個月合約,報酬是兩萬美金,這在當年堪稱天價,也說明馬勒炙手可熱的地位。理論上,這樣四年下來,他退休做專職作曲家的夢實現。因為他在大都會的工作量只有維也納歌劇院的四分之一,待遇卻是四倍以上。


 


厄運踵至:失去愛女賠了健康


 


就在這些瑣碎俗務身之際,馬勒的健康亮紅燈這年1月初他去找家庭醫師布魯門塔爾Blumenthal做檢查,結果查出他的心臟瓣膜有輕微缺陷。布魯門塔爾勸馬勒別過度操勞,但不必過度驚慌,還是可以過正常生活接著馬勒到柏林指揮第三、到法蘭克福指揮第四,1907117從法蘭克福寫信給愛爾瑪:「愛爾瑪,心臟病是不會死我媽媽有先天性心臟病,她也生了那麼多孩子,也過著正常的生活,只是後來才突然垮下來。」


 


但是到了3有一次馬勒正在預演羅安格林的合唱時,突然停頓下來,臉色蒼白如紙,並緊抓心臟部位330愛爾瑪扁桃腺開刀正在復元時,馬勒寫信給:「天我去韓伯爾Franz Hamperl師那裡打預防針時,他順便給我做身體檢查,結果也發現輕微的心臟瓣缺陷他認為不必太擔心他也告訴我可以像以往那樣工作,過正常的生活,只是要避免過勞累。有趣的是他說的跟布魯門爾一樣,可是他說話的方式更有自信,因此現在我也不再害怕指揮了。」實這個心臟瓣的毛病,正是他喉嚨一再發炎的來源,也是最後奪去他生命的亞急性細菌心內膜炎(subacute bacterial endocarditisSBE導火線。


 


把辭和接新職的事處理好後,馬勒在6月中旬帶著妻女前往麥爾尼格渡假就在渡假第三天,大女兒瑪麗亞(普西)突然感染了猩紅熱和白喉,經過週痛苦的掙扎,雖然做了氣管切開,仍無法挽回生命,75於麥爾尼格別墅,享年才個月馬勒家每個人都受到重大的打擊,愛爾瑪說:「普西是馬勒最寵愛的孩子,每天早上會跑去爸爸的書房,與長聊,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在聊些什麼只是當馬勒帶她走出書房時,她全身都塗滿果醬總之他們相處得非常快樂。」


 


愛爾瑪經過這兩週的可怕煎熬,身體再也撐不住而垮下來。布魯門塔爾醫師前來為她治療,順便再為馬勒一番檢查,診斷結果對馬勒又是一記當頭悶棍布氏發現他的心臟問題比半年前有明顯惡化,建議馬勒儘快回維也納向著名的心臟科專家柯瓦奇Friedrich Kovacs教授求診柯教授的診斷證實病情的嚴重性,他斬釘截鐵地告誡馬勒若想多活幾年,最好從此嚴格限制體能運動,並悉心調養。對馬勒而言,要他不再盡情做心愛的運動如自行車、游泳和爬山等,和死刑的宣判也相去不遠


 


自從愛女去世之後,麥爾尼格不再是創作天堂,反而成了惡夢之地因此他和愛爾瑪就搬去提洛爾(Tyrol附近的避暑勝地席勒巴赫Schlierbach,在渡過這一年的餘夏。


 


8月中旬馬勒暫回維也納當局一直慰留馬勒,到810找到接班人才作罷。1907105皇帝才正式下令允許馬勒辭去歌劇院總監之職,最後在1015以貝多芬的里歐宮廷歌劇院的告別演出之一。接著10月下旬,他馬上應邀前往俄羅斯作客席指揮。1026在聖彼得堡音樂院的音樂廳演一場,之後轉往赫爾辛基演出,在那裡碰到芬蘭之光的西貝流士。兩人互有好感,對交響曲理念不同,但為創作理想作品而奉獻的精神卻是一致的他也邂逅了芬蘭的分離派畫家賈倫Akseli Gallen,他在維也納時就認識他以及芬蘭建築大師薩李南Eero Saarinen和吉塞流士Herman Gesellius,馬勒與他們相談甚歡。


 


接著119,馬勒又回到聖彼得堡演出他的第五交響曲當年才廿五歲的史斯基也在場半世紀後他告訴弟子克拉夫特Robert Craft:「那場馬勒的演出非常成功,本人和他的指揮給我深刻的印象。」


   


風光榮退:告別愛恨交集的維也納


 


也許就在這次旅途中,他首次讀到190710月出版的一本唐詩選集《中國風笛》這本詩集由德國詩人貝思奇輯譯,參考法文譯本加以意譯馬勒好友波拉克Theodor. Pollack買一本精裝本送給他,他認為其中一些詩句也許可供馬勒入樂之用。果然馬勒時心境與之相契,手不釋卷耽讀此書,終於1908年的夏天譜出《大地之歌》。


 


由俄羅斯和芬蘭歸來後,他在1124做了一場史性的告別演出:由宮廷歌劇院管弦樂團和合唱團在馬勒指揮下演出他的復活交響曲,名聞遐邇的樂友協會大廳擠滿了各階層的愛樂大眾,維也納的文化界精英也齊聚一堂,向他們敬重的樂壇宗匠最後的致意。馬勒本人大概意想不到,這場歡送音樂會如此熱烈音樂會結束時,喝采聲轟然雷動,他出來謝幕多達三十在場的人包括馬勒自已莫不感動得熱盈眶,這是感人的史性的一幕。


 


最後在127,馬勒給歌劇院同仁寫了一封感謝告別信:


 


「我們共事的時日必須告一段落了,我帶著依依不捨之情離開這裡,也向們鄭重道別。


 


我臨去之際所留下的,並非我原來期待的那種完美之境,而是有未竟全功之憾,這似乎是人的宿命。


 


現在不是我能評斷我的成就的時刻,但在此刻,我捫心自問,庶幾無愧的是我已竭心盡力我把目標訂得很高,儘管我全力以赴,但並非卓然有成。最後易受現實條件的限制和招致物議的,莫過於一個詮釋藝術家不過我總是全力以赴,為達理想不斷要求自己以職務為念,而非為個人而念。因為我嚴格要求自己,所以才覺得也可以要求別人盡其所能。


 


當爭議橫生之際,當事人的你我都難免會受到一些傷害或彼此誤解但當一部作品完美成功演出之後,共同的工作目標達成之際,我們忘記所有困難和辛勞,衷心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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